你在火星还好吗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十年，忙于争夺生存空间，很少去祭扫祖坟。今春休年假，母亲说：去给祖母扫墓吧，你都几年没去了。于是买了鲜花水果，起个大早跟母亲赶往墓园。　　　　这是个灰暗潮湿的日子，凉风习习，低云遮天。几年不见，墓园扩大了近一倍。一样的树，一样的花，一样的墓，一样的碑。我渐渐失去方向感。林立的大理石墓碑融成一片灰濛濛，象被浸湿的水墨画。蓦然，如闪电划破夜空，你的笑容凸显一片灰蒙之中。是你　　　　真的是你！我的同桌，十年，整整十年，你的笑容定格在这大理石的墓碑上。十年的风霜，不曾使你丝毫蒙尘，你还是那个阳光少年。你的灿烂笑容一如十年前。我以为岁月磨蚀，我早将之遗忘，不曾想是这般熟悉。今天，我来祭奠祖母，却意外地撞见了你。是巧合？是天意？　　　　你的墓前，没有鲜花，没有水果，却摆满了火腿肠，牛肉面。每根火腿肠都剥开，每包面都剪开，除了宠你，爱你的母亲，谁还会这么细心？这么说，她终于意识清醒，肯承认你跟她已是生死相隔。在你离去的很初那段日子，她的意识陷入混乱，她痴痴地守在学校门口，眼巴巴的等你放学，渐渐瘦成一个人形。你的好友都去探望、劝解她，唯独我没去。你能想到是为什么吗？我对自己没信心，我怕自己失控。此外，我对她也心存芥蒂。她过于溺爱你，到头来害了你。明知你喜欢飙车，为何还给你买摩托？你早就想带我去兜风，我一直拒绝，我有不祥的预感。那天，听说小区的门口出了车祸，一个骑摩托车的少年跟卡车相撞，我就感到心头升起一股凉意，仿佛掉进冰窟，冷入骨髓。果不其然，你那健美地、一米八六的身躯，在与四吨大卡车的撞击中，如落叶般飞向天空。晚餐桌上，母亲问我“听说出事的是你同学？”“嗯”我把头埋进饭碗。“是你同桌？”“嗯”。我放下碗，奔向卧室。当门在身后锁紧，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把世界淹没……　　　　“这是你同桌？”母亲把我从回忆中惊醒。我点点头：“妈、你先去奶奶的墓吧。我给同学买束花。”　　　　远处的山峰兀然屹立，头上乌云低垂。我坐在你的墓前，任泪水横流，任寒风吹乱思绪。时光会使人淡忘许多往事，却抹不掉铭刻在心中的几桩清晰的记忆。你我成为同桌源于那个“暴打‘太子’事件”。‘太子’是我原来的同桌，市委某领导的公子，以借读的名义插进我们这个重点中学的尖子班。‘太子’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打狼，言行更是令人不耻。他以炫耀其父的权利为荣，欺辱同学为乐。‘太子’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小眼睛、塌鼻梁、大嘴、短宽的鼻子、前凸的下颚，象极‘天蓬元帅’，他又姓朱，同学背后都叫他：“猪太子”。你个子高坐在教室的很后一排，我和“猪太子”在倒数第二排。“猪太子”喜欢很后一个进教室，大家坐定，他才大摇大摆的进来，一边走一边拍前几排同学的头，不分男女一路拍过去。每人头上都要挨一掌。“猪太子”还有个十分讨厌的毛病：上课时腿总是神经质的抖动，连带课桌一起颤抖。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七十人的教室，没电扇更没空调，如同蒸笼。当天老师留的几道数学题很难，我冥思苦想的解不出来，心情十分烦躁，“猪太子”的抖动无异火上浇油。我终于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脚桌子腿，。他一怔、接着脱口一句：“操你妈”。声音之大，全班都听的清清楚楚。怒火直冲头顶，我猛然起身，抡圆右臂，一掌煽过去，“啪”的一声脆响，“猪”脸上印出清晰的五个指痕。（我从六岁就在业余体校练乒乓球，右手握拍，直板快攻型打法）我的大力扣杀常令对手生畏，以扣杀之力煽出的这记耳光，打蒙了“猪太子”。等他缓过神来，欲还手时你已经探身隔在中间，并将他死死按住。你是校篮球队的队长，论身高，论腕力，“猪太子”都远非对手。他一时动弹不得，只好骂骂咧咧。事后，老师令我写检讨。从小学到高中，作文一直不错的我，却不知检讨为何物。不得已，还是作文不怎么样的你捉刀代笔。猪太子被女生猛掴耳光的事不胫而走，他没颜面再混下去，回原校了。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你放学送我回家，也只有我知道，你的书包里有把类似匕首的水果刀。　　　　轻轻放一束香水百合在你的碑前，这是我很喜欢的花，你肯定也喜欢。我知道你对花啊草的很淡漠，除了向日葵你可能叫不出第二种花的名字。我送什么你都喜欢，即使送你狗尾草，你也会高高兴兴的接过去。我常奇怪，一个被父母宠大的独生子，怎么随和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管我说什么你都随声附和。我跟你相反，你说啥我都抬杠。记得有次课间聊到高考报志愿，你说：报北航飞行专业，当航天员，将来驾驶飞船去火星。我立刻泼冷水：火星很遥远，不等到目的地，你就成老头了。一生都消耗在旅途，等于一辈子孤独寂寞。你狡黠的一笑：有你那，怕什么？咱俩一起老。没想到，你真的去了，独自奔向那颗遥远的星球，迅疾如流星似闪电，消失在我无法触及的距离里。你走的那么突然，如明媚的春日骤降狂风暴雨，只能闭目、战栗、承受，待到雨过天晴，已是另一个世界。地上只有衰草、只有落叶、只有凋零的躯壳与心灵。霎时前的浓郁春光已成隔世。你就这样走了，牵走一盏星光，带走所有欢乐，只留下一个凄怆的故事……有人说：过了某个特定的年龄，生活中就不再有新的面孔、新的梦境、新的人物。一切都是过往的回音，所有的哀伤都是许久以前一段伤痛记忆的重现。对于我，那个特定的年龄就是十年前。　　　　天空愈发阴沉，悬在头上的阴云扩散开来。雨要来了，我该回去了。你一去杳然音信沉，哭你唤你都不应。前路孤单，我却依然要前行。你墓旁的小草已破土而出，远处的山坡更是绿茸茸。正是：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