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呢喃

燕子呢喃

春天来了，燕子又回来了。

屋檐下，燕子啁啁啾啾地对起了话。它们是那么高贵、典雅，连举止都带着友爱。这些文质彬彬，穿着黑丝绒礼服的鸟儿，很容易给人带来奇妙的想法。

燕子是吉祥鸟。它们不辞千里结伴而归，不畏风雨兼程的疲惫，寻找自己去年的家，或修葺旧巢或重建新窝，不停歇地忙碌在春风物语中。它们有的把新窝垒在房屋的大厅上——接近屋顶的高度，与主人同居一室，或将窝垒在屋檐下。每天早起捉虫，晚归鸟语，带给主人莫名的温馨。

在我小时候，老家的屋檐下和大厅里，燕子都垒有窝，它们飞出飞入的，呢喃不断，给老房子带来新的生气和活力。

黎明时分，当我还沉睡在梦乡，那些燕子便叽叽喳喳、啁啁啾啾，声音就像一粒粒珍珠滚落在我的枕边，悦耳、清脆而有力……一天天的，让我每天起床的*一个动作，就是奔向燕子窝前，寻找燕子的所在。看到它们或在窝边，或在房子前面的电线上，呼朋引伴，看到院子里的绿树婆娑，远处的田野碧绿一片。我满心喜悦，仿佛身处世外桃源。鸟鸣的晨际便有一种异样的安静。

燕子在屋檐下做窝，它们一身光滑锃亮的羽毛，绅士似的，立在窝沿，忘情地呢喃着什么，给孩子们带来无尽的快乐，又似在向我们孩子们倾诉什么，大人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有大量的农活要干，他们也不懂我们与燕子之间在交流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燕子是益鸟，燕子来做窝，是家族兴旺的象征，大人们对燕子也不胜喜爱，关注它们的筑窝过程，关心窝里小雏燕的出生、成长。大人和小孩的和善，燕子的勤劳，使得整个院落充满和谐。

有燕子相伴的春天，真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那时候，我一觉醒来，多半在和小伙伴在燕子窝下玩游戏，我们总能想到各种千奇百怪的玩法，自己把自己折腾个够，晚上吃了饭洗过澡头一挨上枕头就睡，梦里还是做游戏。那时候鸟鸣无处不在，乡村在鸟鸣声里笃定地翻过一页又一页日历。那时候我以为日子都是这样一成不变。

后来，我外出读书和工作，远离家乡。到城里之后，听见燕子呢喃相对少了，与乡村燕子呢喃不同，城里偶然见到燕子，那是在高高的电线上立的一排排，极少见到它们的窝。至于亲切的呢喃声，就没有听到了，即使有，也会被城市的嘈杂声掩盖。

很久没有听到燕子的呢喃了，很是怀念。不久前，我回到家乡，看到房子的屋檐下有两个燕子窝，又听到亲切的燕子呢喃了。二十多年前栽种在房子前面的两棵紫荆花依然顽强地生长着，枝繁叶茂。一缕一缕穿过嗅觉的瞬间，嬉闹的圩镇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一颗轻易不会柔软的心，在暮色降临前，有了从未出现的犹豫。屋檐下，燕子呢喃声声，多么熟悉的温情呀，早已不在晚风中生长情绪的我，却忍不住把眼睛揉了又揉。

家人说，房子旧了，要修葺一下，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了一些要注意安全事项，叮嘱他们尤其不能损毁屋檐下的燕子窝和房子前面的两棵紫荆花，要确保燕子能够自由出入。

叮嘱完这些，心情方才重回安宁。如此这般，才能让庭前的树有了依靠，那衔泥的燕子也有了安稳的居所。就仿佛，万家灯火里，有一盏灯是为我们点亮的；千百扇窗，有一扇是为我们打开的；错综复杂的路，有一条是带我们回家的……

燕子呢喃声声，似是家乡传来的电波，永远牵绊着游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