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石桥

我出生在鄱阳湖上的一个小渔村。门前是一条大湖汊，它承接着东西两湾下来的流水注入湖中。在两湾流水汇合处的湖中有一条土坝，是连通南北两岸的便捷通道。坝的北头在我家门前百米处，南头在湖对岸的枣树下。在土坝的我们这一头，有座老式的一孔石桥，桥长三米有余，宽愈两米。桥的豁口是用红沙岩石砌成的墙柱体，桥面是用四根近六十公分宽三十公分厚的长条麻石铺就。石桥的桥面上爬满了道道深深浅浅的辙痕，似经络密布在身体内，昭示着顽强的生命力。它虽然个头低矮称不上雄奇峻伟，但是经过了几百年的风雨侵蚀，却依然坚固耐用，任苍桑如刀，傲世屹立。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是在石桥的陪伴下度过的。

小时候，老桥处是我与发小们畅享的乐园。夏天里，我们结伴在桥边学游泳：什么狗刨、蛙泳、踩水、静漂（水上漂）、觅水（潜泳）等等，忙得是不亦乐乎。闲下来了便是相互之间打水仗、玩游戏，嬉耍得天昏地暗。有时玩疯了，不小心还殃及那些打桥上过的路人，以致招来他们一些善意的喝骂，这时候的我们便悻悻地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想来，那处境可真是尴尬呀。

冬日里，湖水消退了。傍晚放学后，我便与伙伴们一起守在桥洞底下拉起网兜，立起虾筒装小鱼。赶上时候好的话，一晚上能有个十几二十斤呢。也真是鱼头上有火，那么大冷的天，和同伴们就着星光坐在冰冷的石桥上，竟不畏冬天的寒侵、霜袭，一身是劲。

记得那年发大水，土坝被大水给淹了。有一天，我和几个同伴下湖去游泳，游累泛了，便都自觉不自觉地一起齐集到了被淹在水下的桥面上。这时，便听有人提议说，我们来比赛潜水，钻这个桥洞吧？至于是谁提出来的，我现在是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这个倡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成。我仗着自己水性好，便自告奋勇地要*一个钻过去。

也许是我的头脑太简单，或者说是头脑发热，表现欲太强烈了。在事前根本就没有去考虑事情的轻重和它所具有的危险性，以至让自己吃了个闷天大亏，差点丢了性命，故此，至今都不曾忘记。

那时，凭着一时血气之勇，泅入水中便向石桥底下钻了进去。哪知道，一钻进桥底下去，立马一股强大的浮力将我高高托起，后背“砰”的一下就贴上了石板，被吸附在石板底下的螺丝及小贝类的硬壳划出了道道的血痕。当我一受到浮力的冲击时，心头便顿觉大事不好，当时潜在水中也容不得你去思考，许是急中生智吧？求生的本能直觉告诉我，脱离浮力的控制便是走出生天的很好途径，情急之下，双手往上用力顶住石板，将头向下一低，双脚抵住石板死命一磴，斜斜地往水下猛力一钻，终于从生死线上逃了出来。待得回到桥面上，脸色已是刹白，犹自心有余悸，心头暗呼侥幸。同伴们见状，忙问何故？我便将那危险的经历告诉给他们听，让他们别钻算了，怕有意外发生。于是，这场比赛就成了我的个人专场表演了。

其实，说到这故乡的老石桥，很让我难忘的是每天下午放学后，我都会站在桥头等在南峰街上打零工的母亲回来。这时候的我除了收捡晒干了的柴草和猪、牛粪外，便是就着夕阳在桥头的大红岩石块上做老师布置的作业，甚或是看小人书。记得在七十年代中期，我看过的一本叫做《夜闯鞋山湖》的连环画，就是坐在夕阳下的石桥边读完的，至于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现在是实在记不清楚了。那时的我，真的不知鞋山湖在哪里，它让我向往了几十年。直到我师范毕业去九江，*一次途经鄱阳湖口的湖口渡口，站在渡船上看别人指点、比划着说鞋山、鞋山时，我才知道，这让我从小向往了那么多年的鞋山湖就在我们身边。在我的记忆中，《夜闯鞋山湖》这本连环画，是我*一个接触到的以鄱阳湖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四十多年后今天，我能创办起一份以彰显鄱阳湖地域文化为特色的纯文学刊物《鄱阳湖文学》来，这不能不说和《夜闯鞋山湖》这本连环画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吧？

如今，过去的往事大多都已经淡忘了，但是，故乡的那座老石桥和以及伴随着老石桥的童年趣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我每当回忆起老石桥时，一种幸福的自豪感就会油然自心中而生。虽然，现代化的路桥早已取代了老石桥，但老石桥的风采不减，姿容不老，静静地立于村口供人们观瞻。那一份淡定与从容岂是人们能轻易仿效得来的？

我怀念有趣的童年，我更加怀念故乡的老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