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祖父
祖父去世已有二十多年了,说实话我着实记不清他究竟是哪一年去世的,只记得他去世那年我还没有上小学。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大人们都在午休,我和弟弟俩闲不住,就偷偷拿上镰刀去田埂上给驴割冰草。我们兄弟俩正割得起劲,忽然就听到了几声从家的方向传来的惊恐地、悲痛地哭喊声。当我和弟弟赶到家里时,家里已聚集了很多人。
父亲、祖母和妈妈三个人,瘫坐在院子里痛苦流涕,唯独没有看见祖父的身影。上屋里一些大人热热闹闹地在忙碌,院子里一些女人在削土豆、擦萝卜丝、洗大白菜。看到这些,我心里极是恐慌。这种场景,祖父曾带我见过,那是村里的一位老人被装在棺材里埋进黄土里的事情。我和弟弟想到上屋里瞧瞧去,还没登上台阶,就被一旁的大人拦腰抱住关在了偏房里。
我踮起脚尖从窗户里向上房里望去,看见村里的阴阳先生,把写有毛笔字的白色和黄色的纸条,吩咐其他人,要么贴在大门框上,要么拿棍子挑起来插在上屋桌子上的方斗里。再仔细一看,发现一身着黑色绸缎寿衣的人,脸上盖着一张白纸,直挺挺地躺在桌子侧面的地上,身下铺着一堆麦秆。瘫软如泥泪流满面的父亲,嘴里一直哭喊着“大”。父亲的“大”那就是祖父了,难道说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祖父,想到此我心里难过极了忍不住哭了。我才意识到疼我的祖父,就要像村里的那个老人一样,要被埋在黄土里头了。
这是我见到祖父的很后一眼,隔着窗户,隔着大人的阻拦。之后祖父就被装在棺材里,也被埋进厚厚的黄土里头了。曾一度我心里很是憎恨那个阻拦我见到祖父的大人,后来给父亲说起,父亲解释说年幼的孩子怕被丧冲,所以那人就把我和弟弟给关在偏房里头了,实则是为了我和弟弟好。在我的懵懂里,祖父就那样离我而去了,我和弟弟再也穿不到了祖父买的新鞋子,吃不到了祖父煮的荷包蛋,听不到了祖父的呼唤,才深刻认识到他去世的现实。
记忆里祖父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戴着瓜皮小帽的高大的身影以及我惹他生气的情形。他手握着鸡毛掸子,颤巍巍地追赶着扮着鬼脸奔奔跳跳地跑在他眼前的我。看着与祖父相距远了,我便停住脚步等他赶到近前,就在他以为要抓住我的时候,我又倏忽转身朝着他身后的麦垛跑去。祖父受了戏弄更加生气,边追赶边叫骂,其举动与孩童不相上下。我在前面跑祖父在后面撵,像捉迷藏似的我们爷孙俩围着草垛转了一圈又一圈,而弟弟则幸灾乐祸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祖父见捉我无望,自己被气笑了,他一笑一腔的怒火就没了,就停下来弓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而我则像一个胜利者,站在他眼前仍是嬉皮笑脸,那时的我大概是四五岁的年纪吧!
小时候的我很是讨别人喜欢,据说是长相标致的缘故,这事是我的一位姑父告诉我的,就其真假不好推测。但讨祖父喜欢我倒是确定的,我想祖父疼爱我也并非是我长相标致的缘故。说到此,我想起了一件我坐车回家遇到的事,车上一老妪逢人就夸她怀中的三岁左右的孩童,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好看,但我观其长相与好看等词不沾边际甚至甚是丑陋。那时我窃以为老妪是被私心蒙蔽了眼睛,后来想想又觉得是我刻薄了,天底下哪个做祖父祖母的不觉得自己的孙儿是很好看的呢。
仗着祖父的宠爱,我淘气起来很是肆无忌惮,我知道他舍不得打我,但那一次他确实是生气了,若不是他腿脚不利索,我肯定是挨揍了的。记得那天祖父给我和弟弟俩煮荷包蛋吃,祖父把我吃饭的小勺子给了弟弟,我不依就使性子把他盛给我的那碗菏包蛋泼到了地上。那时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拮据,鸡蛋都是舍不得吃的,通常攒起来换钱补贴家用。祖父疼爱我和弟弟,便不顾家人反对隔三差五的煮给我和弟弟吃,我想那次祖父生气,定是气我糟蹋了食物。
有关祖父的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唯独这件事像一个幸存者,逃脱了岁月的扫荡。而其他有关我与祖父之间的事,都是我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祖母说那时祖父不论去哪儿都喜欢把我带在身边,为此他还受过不少的委屈。说是有一次三爷家娶儿媳妇过喜事,祖父带着我去参加喜宴,席间祖父一个劲儿给我喂好吃的而自己基本没吃什么。三爷看不过眼就指桑骂槐的把祖父骂了一顿,祖父自然也懂三爷的言外之意,气的犯了胃病痛了好些时日。后来据祖母说,当时祖父生气并不是三爷骂了他,而是三爷对我态度的冷漠。现在想想祖父竟是心眼那么的小,竟容不下别人对我的一丝不好。
光阴荏苒,岁月磋砣,已是二十多年的日月付东流。祖父的坟头墓地上,野草繁茂,枯叶积厚,蛇鼠流窜,温暖的季节里我都不敢轻易踏进他的墓地里。祖父的模样,一如飞鸿踏雪,被岁月消融殆尽。对祖父的思念,也淡淡如水了;但是他对我的爱,总是温暖着我的心,每当我看见那些爷孙温馨的画面,我总会想起祖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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