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步步走向三十,心情不好时,很爱做的一件事却是做家务。
将iPad里的音乐播放器打开,拿起扫帚,将厨房、客厅、走道、卧室和卫生间,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拿起拖把,仔仔细细拖三遍。
由于拖把是那种需要用手拧干的,记得有次在卫生间的水池里洗着拖把,我抬头看了一下镜子,突然就笑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愿意用手拧拖把。
如果说有着心事和烦恼的内心是一面落了灰的梳妆台,那么每次做家务就像一次认真的擦拭。
对于内心偶尔风起云涌的人来说,将很后一个角落擦拭干净时,在风起云涌中沉浮便也可以变成置身事外静看云卷云舒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做家务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习惯,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平时,隔两三天,我就会抽空给家里来次大扫除。
有朋友说过:发光的地板使人快乐。
的确如此,每次当我把家里地板拖干净,东西归置整齐时,看着敞亮舒适的房间,心里那一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宁静快乐。
“做家务”三个字,在我很小的时候,是极其痛恨的字眼,因为那时我的脑海里,那是和“黄脸婆”直接挂钩的。
十多岁刚开始对世界和自己有一些认知时,我心里曾暗暗发誓一定不要成为母亲那样的女人,整天围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转。
那时候的自己,心里想的都是外面的世界。
莫文蔚的歌里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离开父母独自在外面的世界生活近十年后,才发现,其实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精彩,同样,也没有那么多的无奈。
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用怎样的心态对待生活。
心态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却在年纪渐长的岁月中,愈发觉得它是个很神奇也很重要的东西。
在做家务这件事上,多少女人带着愤愤不甘的心情做着家务,埋怨着家里的男人是甩手掌柜,甚至因为谁做饭这件事都能争吵得面红耳赤。
可是,同样有女人,带着心甘情愿甚至享受的心情扫地拖地擦窗户,买菜做饭洗衣服,中餐与西餐,烘焙和日料,样样做的有模有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无非就是心态。
前者觉得是牺牲,对他人或者家庭的牺牲;后者觉得是诚意,对自己和生活的诚意。
我非常喜欢的英国作家毛姆在《刀锋》里写过:“自我牺牲是压倒一切的情感,它使人对自己人格做出很高评价。对象是什么人,毫无关系,值得也可以,不值得也可以。当他自我牺牲自己时,人一瞬间觉得比上帝更伟大了。”
人性都是这样的,若觉得是自我牺牲,总希望得到回报,否则总归意难平。当预期中的回报落空时,埋怨就产生了。
懂得了用诚意对待生活的女人,多半是懂得了生活是自己的,质量总要自己负责,无论单身还是已婚。
记得在德国旅游时,曾去Ulzen和朋友见面,在她家住了一晚。
朋友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被子铺得很平,被面罩上了一块红色的大围巾,桌上摆放着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她旅行时在樱花树下的如花笑靥,地毯是她从二手店淘来的,铺在床边的地上,这样可以坐在地上靠着床看书,书架上整齐摆放着一摞德文和英文的书籍、一个小花瓶里插着几朵鲜花。
虽然是一间小小的屋子,但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晚饭,她给我做了一锅鱼,还有两样蔬菜,鲜榨的橙汁,营养且美味。
异国的夜里,我和她对坐,聊天吃饭,跟我说了很多她在德国的工作和生活,所有的一切,都能看出她对待生活的诚意。
诚意,是一种态度,其实不需刻意标榜,有与没有,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人、对己、对时间和生活,如果没有诚意,那也就是拖得一日是一日,天天难过天天过。
而女人,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记得是来英国的第二个月开始,我去给自己买了玫瑰花。
鲜红的玫瑰花,被我插在精心挑选来的三个花瓶中,放在茶几上,小桌上和窗台上。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陪伴,除了我,也没有人来欣赏这美丽的花朵。
没法让人知道,坐在静默中看着娇艳的玫瑰花,于我而言,是怎样一种享受。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我终于成为了会给自己买玫瑰花的女人。
那束玫瑰花就像一个仪式,一下子让我明白了:生活是自己的,所有的一切为自己而做,用很大的诚意去对待生活,用甘之如饴的心态去面对生活里细微的繁琐,生活会回馈给你安宁的快乐。
有次和母亲聊天,她缓缓跟我说:“其实,厨房里也是有很多乐趣的,做家务有时候也是一种放松自己的方式,一个家里,总需要有一个人操持家务的。所以,家务活谁做,做多做少都没有关系。”
在那一刻,我终于懂得了母亲,懂得了她为何在漫长的时光里,都心甘情愿做着家庭的一切琐事,而且还活得那么知足快乐。
是因为在那些沉默做着的家务活中,她有着她的快乐,于她而言,为孩子为丈夫付出,是一种爱的体现,她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出于爱,没有什么想抱怨的,而机械的家务活儿,也是她释放内心压力烦恼的一个渠道。
前几年,母亲认识了一帮跟她年纪相仿喜欢跳民族舞的朋友。
于是,一辈子没有跳过舞的母亲,还煞有介事地买了舞蹈衣裙和太极扇。
每晚只要不下雨,吃过晚饭就会跟父亲出门散步,然后快到点了,就跟着她的那帮朋友一起跳舞。
我笑着问她,说怎么赶时髦跳广场舞,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凑热闹了?
母亲很认真地跟我解释说跳的不是广场舞,是民族舞,很有意思。
后来,我陪着母亲去过好几次,她的那帮舞友夸赞她,说她越跳越好了。
母亲站在父亲身旁,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父亲有次告诉我,说他这辈子很大的成功就是娶了我的母亲。
我想这与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用她很大的诚意对待家庭和她自己,一直在用心经营着她的生活是分不开的。
几乎每个人刚开始进学校念书的时候,总会听到老师说一句话:“你们是为自己读书,不是为家长,也不是为老师读书。”
在家里,父亲也常常教育我说:“读书是为了你自己,读得好不好都是你自己的事。”
或许,就是这样的观念,培养了我很初的独立和诚意。
人一旦觉得一件事是为自己而做,那么付出多少时间、心血和金钱,都是心甘情愿的。
读书如此,感情也如此。
世间或许真有一见钟情,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远理解和陪伴却总需要悠悠岁月中的真挚诚意。
父亲在我18岁成年后,总教导我说女人要温柔,要贤惠,要会做饭。
那会儿总问他凭什么呢?凭什么女人就得温柔贤惠会做饭?
现在自己的生活,倒是给了一个答案:凭生活是我自己的。
因为生活是自己的,诚意是要自己给出的。
J先生来英国看我时,我依然会不时给自己买玫瑰花。
有天我下课回家,看到桌上摆着一束很大很漂亮的粉玫瑰。
看着我有些惊喜的表情,他对我说:“这是送给你的,你一直自己给自己买玫瑰花,现在有我了,我给你买,希望你会喜欢我送你的玫瑰花。”
我拥抱他说谢谢,告诉他我很喜欢。
然后,他就在一旁看我插花,陪我聊天,帮我清理剪下来的枝叶。
那一刻,我内心满是宁静的喜悦。
和J先生在一起时,一日三餐基本都是我做。
法式吐司、奶酪火腿蛋、油焖大虾、番茄芝士意面、豆豉蒸排骨、上汤娃娃菜、蒜香鸡翅等等,
每天都要花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在厨房里,嫌麻烦吗?从未有过。
相反,在做饭的过程中,我收获了色香味俱全的快乐。
有日早晨我们要起早出门,闹钟一响,我就起床了,进了厨房。
先烧一壶开水,然后打开冰箱,拿出牛奶鸡蛋火腿和奶酪,准备做吐司煎蛋。
牛奶倒在杯子里,放微波炉里加热,锅里倒入橄榄油,放上吐司,再依次打入鸡蛋,放上火腿奶酪和生菜,水开了,泡上一壶英国红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突然J先生不知何时起床了,从我身后抱住我,用还有点迷糊的声音对我说”宝贝儿,早上好。“
很久以后,J先生告诉我,那天早晨他看到我在厨房做早餐的样子,虽然我没洗漱没梳头穿着家居服,但是那一刻他觉得我特别温柔和美丽,让他无比动心。
我笑着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是我很平常的生活。
在他出现在我生活里之前,我就是以那样的诚意来对待着我的生活。
而现在,我愿意以同样的诚意来对待他。
当然,在我很累或者不想做饭的时候,我也会提议说想吃J先生做的饭,或者去餐馆吃饭,而并不会向他抱怨为什么总是我做饭。
我会做饭,我爱做饭,我愿不愿意做饭,那并不是一回事。
在我单身时,做饭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了我另一个习惯和乐趣。
在我恋爱后,我并不需要用做饭刻意去拴住男人的胃,再拴住男人的心。
我只想在用诚意对待对方的同时,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有太多人在告诉我们该如何讨好男人,留住男人的心。
但其实,很需要讨好的,是自己。自己过得快乐,充满愉悦的能量,身边的人也是能感受到的。
一个人,既来之则安之,总得想办法让自己生活愉悦舒适,无论薪水多少,职位高低,懂得生活是首要,诚意相待,顺其自然,且莫辜负自己和那些再也不能倒流的时光。
如柴静书里写得那样——我就生活在这里,没有完美新世界,没有需要等待的未来,没有要向外界索求的理解,也不需要通过跟谁比较才能判断自己。
因为,现代女性的归宿,仍然是她自己。
穿着得体的职业装、顶着无懈可击的妆面,在职场运筹帷幄做一朵铿锵玫瑰也好,换下职业装,卸去精致的妆容,围上围裙,为自己或者家人煲一锅玉米排骨汤,亦或者做几样可口家常菜也好,这一切,都是为着自己的生活。
明白了这一点,就更会懂得向生活双手奉上诚意的杯盏,在烟火人间坦荡行走。
到很后红颜褪色之际,也就会懂得多年来的诚意将带给自己怎样一种安宁的快乐。
如果你要问我,怎么做才是爱自己?
我想,那就从学会用很大诚意对待自己的生活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