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中的操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也称得上尉为壮观，虽不及如今的绚丽多姿，但那土色土香的宽大胸怀，无论如何也是找寻不来的。特别是操场南面的一抹梧桐，即便到了中秋，却仍风韵不减，休闲之时，多有人驻足。紧挨跑道的南边，是一棵百年大柳，尽管略见枯枝，却还是茂盛非凡，远远望去，恰似孤雁出群。操场的东南角有棵不大不小的垂柳，也不知是自母的还是谁栽下的，看上去年纪倒也不轻了，只是在这儿和它的同行们站在一起，才略显矮小，不甚起眼。但见秋风起处，千条万绪飘绿，迎旭日它为魁首，弄风骚哪个敢比？三三两两有人喜，手牵枝儿试高低。小小垂柳小故事，它与梧桐浑一体。
老一中自然有许多老故事，老同学偶尔相聚必是常常说起。在这里，众所周知的自不必多说，所说自然是一些鲜为人知的三十年洞藏，窖香浓郁，老酒老久的老故事啊。虽然没有如常挂在嘴边，但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其实，那也不算什么老故事，与其说是老故事，倒不如说是小秘密来的更帖切。她和她的同桌之间自然有许多小秘密，我和我的同桌之间当然也有一些小秘密，她俩和我俩之间更是有点小秘密。还处在疏远期的我们一般情况下不怎么交换话语，意会的多言谈的少，除非不得已，还是羞羞答答地，省怕招着碰着冲撞着。不过在同性之间就不同了，古今中外、山南海北、你长我短，无所不谈。有时杠子头遇着杠子头，抬吧，真是难分难解！只要男女生在一块，多是男的滔滔不绝，女的偷偷倾听。有时男生出口没遮拦，直羞得偷听的女生扭了脸儿的事也是在所难免的。并非日久生情，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唯有睡觉的时候不在一块，可想而知这同学之谊自然非比其他，接触一多，难道这秘密的故事还能不生？难得的是我们四人虽非双双以身相许，却也情投意合，默默无间，心照不宣。怎么说呢？这种三维空间关系无论如何也是形容不来的！我们的秘密，大约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谨守秘密，才使之成为*的秘密。
这是我们四人之间的一个小小秘密。
星期日下午，我和同桌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往学校赶，过了南大堤，过了漳河，前面便是北大堤，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她和她的同桌正骑着自行车厥着屁股爬大坡。好巧！我心里说，却见同桌如离弦之箭，一边喊着“嗨——，掉了，掉了”，一边猛追而去。看看撵上，只见她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后一看，“哎呀！”“真掉了！”
“这可不是车轱辘印掉了啊。”我的同桌从大堤下面的深沟里气喘吁吁地提着她的同桌的馒头篮子艰难地走上来，“还好，一个都没掉，可见包得紧。”
“包得紧不如拴得紧。”我接过篮子，给她的同桌挷扎结实，“这能掉么？”心里又想起刚才篮子顺着陡坡往下滚的情形着实好笑，忍俊不住，“噗嗤”一声又笑出口来。
“三眼枪打兔子，那可没准。”我的同桌接口否定，却是面带微笑。
你还没拾过瘾呀？”她趣了他一句，也笑了，看了看红涨了脸的同桌，又催促道：“走走走，快走吧。”
一路无语，迤逦回到学校，已近傍晚时分了。秋日大斜阳，天高好气爽，操场一带很是热闹，有打球的，有打拳的，阴凉处还有读书的。我和我的同桌转来转去转到那棵弯弯的垂柳下，手拂翠枝，敞开胸怀，且享片刻的逍遥。汗未落，喘未定，同桌就着急着问：“这次回家有人给你提亲吗？”“没有。怎么想起问这个？”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他的双眼好奇的反问。“她——要不我给你提提？”他用手向西一指，做了个鬼脸。我顺着他的手，看见了在一棵梧桐下读书的她和她的同桌，夕阳照在她们脸上，有一种令人陶醉的轮廓美。我有点痴迷，看得出神，被同桌大着嗓门儿“嗨”的一声惊醒：“绛了孩儿不掉衣，看你瞪那血屄眼儿？眼圈红了不是？”“日本人扛个驴剩，瞧那屌腔！”我觉得一阵脸热，火辣辣的烫，不由得反讥道。“拿精子做标本，看你那熊样儿！光看有啥用？你看我，都有情书来往了。要不，让那个她给你当个媒人试试？”我听着他的奚落，心中大不受用，便用脚踢了他一下，喝声：“滚！”
我心中郁闷，感到莫名其妙。自从电闪雷鸣一过，再没见大小雨点往下落。触电的感觉着实使人兴奋了好一阵子，但不久就成了无耐和迷惑。多次的出击失利，叫我心有余悸。你心有余悸，你胆怯了吗？你心有余悸，你心灰了吗？你心有余悸，你傻屄了吧！不！扪心自问，我是那不堪一击的人吗？小小的挫折而已，你不要麻木不仁。不就是跌倒了几次嘛，再站起来呀，站起来不就得了。不，不是站起来就可以得了，要进攻，进攻，再进攻！为了真理而斗争，为了爱情而争斗！不遗余力，勇往直前，直赴目标，虽败犹荣啊，值值值。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心情开朗多了。哎哟，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还没作完呢，回教室吧。教室内不少同学都在认真学习，有的凝神思考，有的奋笔疾书，有的写写停停。也有不安分的吵吵闹闹，里进外出的也时而有之。我不声不响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面掏出作业一面和同桌搭讪了一句，她俩正在全神贯注的写着什么，还都用左臂手半挡着，噢，原来在写日记呢，回来的工夫不大，写的倒不少了。她俩和我俩是前后桌，想想看，能瞒住别人能瞒住俺吗？
我忽然为之一振，只见她停下手中笔，若有所思，我的探照灯照亮了她写下的字迹：
垂柳垂柳垂柳垂
垂柳垂柳垂柳垂
垂柳垂 垂柳垂
垂柳垂柳垂柳垂
垂柳垂柳垂柳垂
这是啥呀？我大惑不解，低头默然，偶见同桌的一双臭鞋脱在底下，好不熏人！我急中生智，一脚向前踢去，可没等缓过神来，“啪”的一声又折了回来！我的同桌狂笑不止，前面二位却无动于衷，再一瞅，两个日记本都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