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颗发芽的玉米着实让我惊讶与沉思良久,这中惊讶与沉思源自我对年初一场雹灾的记忆。
那时候已是六月,农田里的玉米已经长出了一大截,有农户开始着手到田里喷洒除草剂。不想,天气突变,狠狠地下了一场冰雹。没几天,原本长势良好的庄稼几乎全部死掉了,但同样遭受灾难的田间野草却重新发了芽,散了叶,一些被折断的野草也在折断处抽出了新枝,大有一种“枯木生花”之感。
我在想,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庄稼和野草,备受人们呵护的庄稼尽管枝繁叶茂,在灾难面前,终究抵不过原本就扎根土地随性生长的野草。即便同样是玉米种子,作为庄稼生长在沃土里的玉米因一场雹灾覆灭了,作为野草生长的玉米却在缺土缺肥且冷一天暖一天的窗子卡槽中顶着薄冰生根发芽。这与生命力顽强与否无关,而是生活境遇改变了原本的习惯。
这又让我想到了我的小学同学。那个时候,班级里不少同学都表现出了不凡的才华。有人写毛笔字特别俊挺,有人工笔画细腻逼真,有人每次野外长跑都能把其他同学远远甩在身后,有人每次考试成绩总是*一名。然而,因为在成人眼中,甚至整个村庄,整个农村地区乃至整个*,以优异的考试成绩考进大学,这才是出人头地的很好途径。于是,大家都在老师和家长的谆谆教导下,做着乖乖的“好学生”。多年后的今天,当年写字很好的学生拿着鞭子在放牛,绘画很好的学生在扶犁耕田,跑步很快的学生不跑了,因为上山砍柴被野猪咬断了一条腿,考试成绩很好的学生大学毕业后,一年换了七八个工作,很后回到老家嫁了人,成了自己当初很看不起的百无聊赖的村妇。而我真真是庆幸,虽然没能大富大贵,却始终笔耕不辍,坚持着自己的文学梦想,偶尔有小文发表在报纸上,便有了喝两口小酒的兴致。
或许万物原本都是一样的,都在赋予着土壤以生命和活力,都在被土壤赋予着思想与情感。就如一颗玉米一样,若一定让它按照人类指定的方式作为庄稼生长,它原本可以抵御风霜雪雨甚至劫后重生的本能便因了强加的条条框框改便了习惯,束手束脚的活着,也许可以茁壮,但越发脆弱。倒不如像一株野草一样随性生长,凭着活下来的本能,把很长的根扎在很深的土壤。
————《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