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黑母猪

母亲养了一头黑母猪。养母猪目的是生小猪娃，那是我们学费的来源。现在想想母猪真是可怜，不断生孩子，然后孩子们又一个个不见了。黑母猪生了多少个猪娃，我完全不记得了，从读小学到初中，它都在我们家，年年生猪娃，直到有一天它老了，父母将它赶到某一个地方，从此以后就不见它的身影。黑母猪临近生猪娃前几天，母亲会告诫我们，这段时间它脾气不好，不要惹它。我对它可一直没好感，除觉得它脏以为，还因为它一饿就老哇哇地大声叫唤，总也吃不饱一样，要不停的喂，不停的喂，只喂泔水还不满意，边吃边哼唧。那年月，我们也没什么吃啊，所以打心底烦它。但母亲总是很有耐心，尽可能把猪食调的更稠一些，一边喂食还一边对它说：别急，慢慢吃。黑母猪也奇怪，似乎只认母亲，只要是母亲喂食，从不哼唧，摇着尾巴吃得很欢。而我们从它旁边走过，它也要哼唧几声，如果生产前不小心靠近它的领地，随时要扑过来一样。看着它比我大很多的近400多斤的庞大身躯，我从来都是绕道走。母猪生猪娃每次似乎都在下午或晚上，有一年冬天生了一个晚上，一胎十一个。父亲和母亲一夜没眨眼的守着它，不停整整猪窝的干草啊，给它喂喂水，对着它絮絮叨叨（想必是安抚）。那一刻想母亲必把它当作临产的伟大母亲，而不是牲畜了。它会不会难产？猪娃会不会被压着？母亲如接生的产科医生尽自己所能帮助它、照顾它、安抚它，直到顺利完成生产。牲畜也是一条生命呵。黑母猪如同家庭不可缺失一名成员，在那个年月它在我家很长时间占据重要地位。我不知道它是否有非常一般的智力，但它识别人的气味与声音的能力常常让我以为它不是一头猪，至少不是一头简单的猪。它会偷偷在杂物间找到未及时放好的米、谷子等粮食饱食一顿，它还能打开隔壁左右人家没关紧的门，更神奇的是它能识别人的声音并进行报复。有一次将村东头二爹爹家米缸吃米吃了还打破了米缸。那年月米多金贵，二爹爹怒气冲天，拿起锄头紧追猛赶绕村子几圈，直到母亲跟着后面告饶，一场追赶方才停止。人、猪累得踹半天气。二爹爹几天后来我家聊天，他常常是人未到声先到，待到他右脚刚踏进大门，黑母猪突然哼一声从屋内冲出来，张口就咬二爹的腿。二爹吓一跳，大喊一声夺门而出，黑母猪居然穷追不舍。有看过猪追人吗？我们一时都傻呆了。黑母猪撒开小短腿哼哼叫着，追着人绕着村子转圈，二爹边跑边喊母亲救命。母亲在后面边赶边骂，二爹跑到一户人家关上门才得以获救。很长一段时间，二爹爹都不敢上我家。黑母猪是精怪吗？我有时看着它有点害怕，它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它知道自己在这家庭中的重要性决定它的地位。它摇摇晃晃着大个子在村里有时找食、有时散步，怡然自得。它从来都不胆怯，不畏惧，与猪的战争，哪怕与人的战争。